绘画是人类最早的艺术活动。人类在非常古老的时候就懂得利用绘画的形式,用线条、色彩组成图像,描摹大自然的种种景象,用以表达确定的内容。可以说,绘画艺术是人类的一种本能,尽管有画种的不同,但本质却是一样的,那就是用这种方式与宇宙沟通、与大自然沟通,用自己的心灵来反映社会,表现自然。画家就是用线条和颜色的有机构成来反映他们心里的世界。线条、色彩,帮助他完成了对人物内心世界的刻画,描绘出大自然的雄浑壮丽、和谐美好,让人们在欣赏中有所感悟。
由喜欢画到拼命画缘于命运使然
韩玉臣从小就喜欢画画,上学后是班里墙报组的成员,小学四年级时,他就临摹过雷锋像。那时候他对绘画没有什么认识,更谈不上正规系统的训练,只是凭着自己对绘画的向往和天生的那种感觉,去画、去临摹。雷锋像画成之后,同学们相互传看,还送给他一个“小画家”的称号。
“文革”开始时,学校停课,他就和几个同学一起办墙报、刷标语,有时一个下午能用完一桶墨汁。1968年,韩玉臣的父亲被打成反革命,全家被撵到农村,年仅14岁的他也挨打、被斗、游街、请罪。生活在这样恶劣环境下的韩玉臣,开始思考,开始有意识地感到将来在社会生存,将来要改变自己命运,就必须有一技之长,必须有特殊的本事,而自己最喜欢、最擅长的就是画画。于是,他确定了自己的奋斗目标——画画。当同伴、同学疯狂地去造反,自由自在地去玩时,韩玉臣默默无言,兜里揣着个小本,每天从早到晚不停地画。屋里的桌椅板凳,外面的村舍树木,都是他画画的对象。家里的兄弟姐妹,邻里的大爷大婶,都成了他画画的模特。后来学校虽说复课了,但所学课程甚少,于是老师、同学又成了他上课时画画的对象,学校墙报组他更是绝对主力。下午和晚上他还到铁路机务段、铁路地区的宣传组去帮忙,裱纸,打底色,抄写文字,画插图,什么活都干。
1970年,16岁的韩玉臣分配到了五七钢厂当装卸工,又瘦又小的他干的却是最苦最累的活儿,“什么时候能让去画画”成了他的期盼。社会政治环境的影响和压力,造就了韩玉臣逆境中不甘沉沦,努力去发现机遇,创造条件,以改变自己命运的特有性格。那段时间,每天午饭后,工友们有的休息,有的聊天,他就到厂部办公区转悠。一天,他看到政治宣传组的门开着,屋里一个小伙子正在临摹《生命不息•冲锋不止》的宣传画,他就站在门口看。这个小伙子看到韩玉臣,就主动地叫他进去,问自己的画好不好。韩玉臣看了看,坦率地说:“画粉了。”凡是画过水粉画的人都知道,如果白颜色用的太多就容易形成了“粉”,这是水粉画最忌的毛病。那个小伙子见遇到了行家,便递过画笔让韩玉臣帮助改。说实话,画“粉”了并不好改,可他拿起画笔,调好颜料,该添的添,该涂的涂,该盖的盖,一会儿功夫便把那幅画改得面貌一新。小伙子赞叹不已,记下了他的姓名。没多久,厂里为迎国庆需要画领袖像,韩玉臣便被抽调到政治部帮忙了。
但凡从上世纪70年代过来的人都知道,起用一个反革命的子女将会形成什么样的政治影响,所以过完“十•一”,韩玉臣又被退回车间,过一阵有了画画任务再抽他上来帮忙,上上下下,几年折腾。为了使自己能够在宣传部门站住脚,为了干自己喜欢的工作,韩玉臣唯一的本钱就是提高画画水平,让厂里不能不用,不得不用。韩玉臣拼了,白天画,晚上画,高炉工地、焦化车间每天都能见到他的身影,夜里1点前没睡过觉,出差路上也是画夹子不离身,甚至有过在火车上因画画被乘警误打,在矿山画画被当成特务误抓的经历。
特有的油画情结
韩玉臣的画除素描外,全是油画。油画是西方的舶来品,对基本功要求甚高,需要接受正规训练才能把握造型、色调、冷暖、虚实和空间的关系。韩玉臣没有上过美术院校,却对油画情有独钟,其特定的渊源要追溯到他第一次拿起油画笔的1968年。
那年韩玉臣14岁,学校停课,无所事事,他便经常到铁路机务段去看工人师傅画画。一天下午,正巧一个叫王福祥的师傅在画大幅的毛主席头戴八角帽的油画,韩玉臣站在旁边看,王师傅问:“画过油画吗?想不想试试。”韩玉臣忙说:“没有,不敢。”王师傅说:“没关系,油画特点是画坏了重涂可以再画,谁都会有第一次。”然后就耐心地给他讲油画颜色中什么是冷色,什么是暖色,如何调配。在王师傅的鼓励下,韩玉臣第一次拿起了油画笔,虽然只是简单地画了几笔背景,但却让他无比激动、兴奋。回家后,他把一个抽屉板拆下来,刷上白漆,打上格,也画了张毛主席头戴八角帽的油画。
有了良好的开头,韩玉臣有事没事就往王师傅那跑,只要有机会就帮他画,从简单地画道具、衣服、背景到画人物面部,手也不在打哆嗦了。参加工作一个月后,韩玉臣被抽调到政治部帮忙,连续画了几张巨幅的伟人像。16岁的他站在几米高的架子上画,工人们围着看,让他好不惬意。
邯郸市在中国美术界很有影响,出了很多画家,这其中机缘是1971年,中央美院许多老师下放到邯郸辖区磁县的“五•七”干校劳动,邯郸市办美术创作班请美院老师进行辅导。17岁的韩玉臣是学习班上最年轻的学员,有机会聆听了美术大家、知名教授吴作人、侯一民、李桦、苏高里上课,近距离目睹了这些老师素描、油画表演。学习期间,他还跟老师去北京、沈阳参观,到油画《开国大典》作者董希文家里看西藏写生作品。苏高里老师更是对韩玉臣欣赏关爱,经常给予个别指导。
那时的韩玉臣风华正茂,对油画技法的学习如饥似渴。著名画家、中央美院梁玉龙教授是他经常登门请教的老师。每隔一段时间,韩玉臣都会拿着自己的油画习作请梁老师指导。梁老师在中国历史博物馆搞创作时他每天必去,帮其整理素材,准备颜料,清洗调色板。也就是在历史博物馆给梁老师帮忙的那些天,韩玉臣有幸看了不少馆藏的名画,其中让他最震撼的一幅画是中国留学苏联的画家临摹的《列宁在斯莫尔尼宫的讲演》。该画有5米多高,3米多宽,几十个不同年龄,不同特征的人物,画的太真实生动了。近看,笔触大胆多变,色彩细致丰富,远看造型准确,人物传神,虚实得当。韩玉臣连续几天反复观看,第一次真正领悟了油画的奥妙,第一次感受到了油画的魅力。
著名油画家张文新也带过韩玉臣。张文新1955年参加过马克西莫夫油画训练班,他的《工程列车》、《永往直前》等画作在美术界很有影响。1978年张老师为画《巍巍太行》,来邯郸搜集素材,韩玉臣得知后请了十几天假,每天帮张老师背画箱,备颜料,还经常穿上八路军服装当模特。边帮忙边看张老师怎么构图,怎么运笔,怎么着色。从1978年相识到现在,韩玉臣从师张文新已31年。
油画技艺的提高,除了写生训练外,看名家的作品,也是主要途径,所谓“眼高才能手高”。到北京、上海出差,空闲时美术馆是韩玉臣光顾最多的地方。1978年“法国十八世纪农村风情画展”在北京开幕时,韩玉臣啃着面包,在美术馆待了三天。“苏联巡回画派作品展”在上海美术馆开幕,韩玉臣又专程前去观看,在其崇拜的画家列宾、苏里柯夫的作品前留连忘返。中国著名油画家何孔德的长征路写生作品到邯郸展出时,韩玉臣更是用了几天时间,支上油画箱进行现场临摹。因公到国外考察,他也会挤出时间到法国卢浮宫、圣彼堡冬宫、美国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去看画。近些年因工作繁杂,韩玉臣很少动笔画画,但却通过看展览、订阅各类美术刊物,接触不同层次画家,了解美术信息,研习油画技法,以跟上时代步伐。
在生活中绘画 在绘画中升华
艺术源于生活,又高于生活。生活是常青树,艺术是这棵树的果实。一个画家,必须始终坚持向大自然学习。清代画僧石涛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,说的可谓言简意赅。
艺术家成功的要素有两点:一个是艺术天赋,一个是生活积累。韩玉臣深知其中要义,主动地从生活中汲取营养,从那些淳朴的农民工人身上,从他们的辛勤劳作状态中寻找灵感,进行创作。他们感动着他,感染着他,他为他们作画、造型、传神,忠实地记录着他们的生活,尽着一个艺术家的责任。正因为如此,他的画作中孕育着生活,体现着成熟,彰显着底蕴,表现着时代的风韵。
那些年代,韩玉臣经常出去写生,距邯郸不远的峰峰矿区、武安、涉县,都是他搜集素材、体验生活的地方。1975年,他在涉县更乐村画村舍、画田园、画农民,其中一幅头戴白毛巾的老农肖像,尽管已过了30多年,颜色已局部出现斑驳脱落,但仍栩栩如生。1981年,他与两位老师到一个名叫西达的小山村搜索素材,十几天吃住都在老乡家。他画笔下的农民,脸上有着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风吹日晒的沧桑,黝黑的肤色,满脸的皱纹,蓬扎的头发,但是,印在他们面目表情中的却是坚毅、微笑、平和。他画笔下的山区乡村,耸立的石崖环抱着小小的村落,绿树掩映中,延伸的河渠旁,拾阶而上便是参差错落的村舍。从画面来看,山区乡村并不富有,但却给人一种远离尘嚣的恬静悠然。一幅幅图画,在自然平实的生活状态中,昂扬着生命的生生不息,折射出中国农民、中国乡村的真善美。
1986年,韩玉臣去张家界写生。张家界山峰千奇百怪,有的像一条长鞭,横亘长空;有的像一队骆驼,稳健地行走于丝绸之路;有的又像是一对比肩而立的夫妻,窃窃私语,甜甜蜜蜜……大自然的鬼斧神工,让他感到激动、震撼。
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说过:“许多人在这‘车如流水马如龙’的世界过活,恰如在阿尔卑斯山谷中乘汽车兜风,匆匆忙忙地急驰而过,无暇回首流连风景,于是这丰富华丽的世界便成为一个了无生趣的囚牢。这是一件多么可惋惜的事啊!”是的,面对张家界这样的好风景,不尽情欣赏,不去真实地再现,实在可惜了。他整个身心全部沉浸在难得的与大自然的亲近中,恨不得把眼前的美景全都抱在怀里,吞进肚里,恣意地倾洒在画板上。在兴奋中,他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画板,在写生中享受着师法自然、钟情造化之愉悦。在张家界的十几天,他每天早早地出去写生,晚上很晚才回来,用“披星戴月”来形容,一点儿都不为过。张家界的一草一木、一角一落,都缭绕着生命的美,都升腾着壮观的景,置身其中,忘了自我,艺术灵感的迸发,技巧的运用和发挥,都达到了最佳状态。
山水,得其所哉;画家,亦得其所哉!
于平凡中发现美、表现美
大千世界,色彩斑斓,人类社会,芸芸众生。画家与常人的区别就在于其用独特的眼光去观察,去诠释自然和社会,在繁杂的、日复一日的平凡生活中去发现美,于平凡中见伟大、见精神,然后调动线条、色彩、画笔、刮刀等一切手段,把这些表现出来,让观者受到感染,产生共鸣,达到情感交融的审美感受。韩玉臣在创作中努力按照这个规律去探索。
三十年前,还没有改革开放,农村老百姓生活比较艰辛,许多农民一家子一家子的到山西去拉煤,路上渴了喝口凉水,饿了啃口干粮,冰天雪地就在路边挤在一个被子里睡觉。常常遇见的这种情景,让韩玉臣辛酸、心动,他产生了一种用画笔去表现他们,去反映他们真实生活的创作欲望。于是他拿着速写本在马路边,在桥梁涵洞下,在简易大车店,快速地画着这些农民不同的姿态,烧火的、喝水的、蜷曲睡觉的……经过一段时间构思后,创作了油画《寒夜》。
在北京圆明园遗址,看着满目疮痍,断柱残瓦,浮想当年圆明园的壮丽恢弘和八国联军的无耻残暴,韩玉臣凝神远望,心潮起伏,画了主题性风景写生《屹立》。画面近处用深褐色调子表现枯草,笔触粗犷,在杂草丛中隐现断壁、碑石。画面中间是大水法和挺拔矗立的残柱。他有意识地把几根残柱加高,并用蓝灰色天空衬托出柱子的坚硬和体积感,借以意喻中华民族的不屈不挠的风骨。这幅作品尽管尺幅不大,并略显粗糙,但作者的创作主观意识十分彰显。这一时期韩玉臣还创作了《太行人》、《海边》等作品。
1987年初,韩玉臣开始担任单位领导,企业生存的压力迫使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经营管理的工作中,不得已放下画笔。这一放就是二十多年。不知哪个艺术家曾说过这样的话:艺术具有无限的感染力,你一旦爱上了它,便魂牵梦绕无法舍弃。这二十多年,韩玉臣虽然没有时间去写生、去创作,但他对美术的挚爱却有增无减,办公桌上、卧室枕边、洗手间物品架上,都放着美术书籍,随手可取,各种展览更是频频光顾。没有时间写生,他就用相机去记录、去摄取,用他的话说:现在多跑、多看、多拍、多记录,将来一旦有了空闲时间就可以信马由缰,自由驰骋。
韩玉臣对西藏尤为挚爱。2006年,他和几个画友、影友,沿青藏路,跨沱沱河,翻唐古拉,游那木措。2008年又再次从四川南线,经二郎山、业拉山,越澜沧江、怒江,历滚石、塌方、泥石流之险,再次进藏。云南迪庆和四川稻城亚丁藏区也是他多次采风的地方。雪域高原广袤、雄浑、天然,藏族同胞的质朴、善良、真挚,让韩玉臣再也按捺不住创作的激情,今年他又拿起画笔,利用中午、晚上的零碎时间,构思着一幅幅民族风情的画卷。《虔诚》着力表现了藏族老人千里迢迢到寺院朝拜的场景,通过其脸上粗糙的皮肤、深深的皱纹,手上暴起的青筋,一身油迹斑驳的长袍,拄着拐仗依石而憩的一个个细节的刻画,用以揭示老人内心的纯净、倔强。《牧归》则是一幅抒情画卷,莽莽群山,皑皑白雪,枯黄牧草,一个藏族妇女怀抱着孩子,赶着一群耗羊,向我们走来。整个画面场景宏大、深远,色彩沉稳、统一,让人不得不对西藏寂静、舒朗的田园生活产生强烈的憧憬和神往。《日瓦村的孩子》、《沐雪》也在紧张创作中。
从孩童时,韩玉臣就梦想当画家,为了这个梦,他苦苦追寻。1976年他以扎实的功底被中央美院看中,但因那个时期特定的政治因素,机遇与他擦肩而过。尔后几十年,工作、生存,画画、圆梦,他只能舍此求彼。现在韩玉臣已是成功的企业家,领导着15000人的团队,但当有人问起“如果生活道路让你重新选择时,你选择什么?”他仍毫不犹豫地回答:“画画”。
韩玉臣一定能圆他的画家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