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色已明,我却仍躺在床上,浮想联翩。我的学生韩玉臣告之,他的油画写生展11月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。我和玉臣已经认识了四十多年,虽已成为往事,然而我必须将其写下来,因为玉臣与我的一生有太多关系,可谓密不可分。
1978年,按北京画院的安排,我到河北邯郸画《巍巍太行》。当时还是二十岁出头的韩玉臣,在单位请了假过来想跟我学画画,帮我做画中人物的模特。他认真体会每个模特角色定位,穿上八路军的服装,挎上长枪,做的非常认真,最终将自己的形象定格在这张大画上。这件事虽然已经过去了很久,但至今想起来还十分感动。
画完《巍巍太行》,我离开邯郸。大概是机缘巧合,因果牵绊,过了好多年,我们又在我住的昌平八仙别墅意外重逢。之后我多次去邯郸,看他的西藏题材创作,玉臣还陪我去华山写生,去太行山黄崖洞采风。
玉臣虽然较我小20多岁,但却有着特殊的人生经历,走的是一个异乎寻常、发人深思的艺术道路。有时我曾想,玉臣好像在某些方面同我有类似的遭遇,但仔细想又完全不同。油画笔始终握在我自己的手中,而玉臣没有铁饭碗,要在商海里打拼,又因社会政治环境,两次痛失到中央美院深造的机遇。他的绘画完全靠发自骨子里的热爱,完全靠自我修炼,刻苦实践。可以想象出,玉臣走过的路有多坎坷,多艰难,取得如今的艺术成就,有多不容易。
我知道玉臣为何选择西藏这一非常适合他的创作题材,并认为他的选择和坚持是非常正确的。从逆境走过来的他,耽误了太多岁月,唯有专一才更切合实际,唯有专一才能发掘的更深。
西藏是祖国的宝地,蕴含着太多的故事,太多的美,一些先行者洒下了辛勤的汗水和探索精神。董希文画了《春到西藏》,李焕民的版画出现令人难忘的藏族形象,而潘世勋则忘我地画了许多藏族人民的新生活。上个世纪70年代,又涌现出陈丹青的勇敢的现实主义的新表现。当我在邯郸看到玉臣的可以说“大规模”的西藏题材创作时,感到十分震惊。坚持初心,不懈奋斗,是战胜困难取得胜利的重要条件。没有这一奋斗过程,一切事业的追求也都无从谈起。西藏题材的选择和坚守,使玉臣终于走上了为人民而艺术的大道。
那些年,玉臣常来北京出差或开会,抽空便到八仙别墅看我画画,听我讲对色彩的认识。在他的多次建议和催促下,我开始整理创作体会,侧重对色彩表现的理论思考。有一段时间,玉臣还从邯郸派来两个人,将我讲的内容进行录音,再由他加工梳理成文字,然后交给我做最后的审定,真可谓用心良苦,赤诚感人。
玉臣身兼多种社会职务,属于见多识广,大气睿智之人。他反复讲一定要把我几十年创作经验,对色彩的实践和理解留下来,这样对中国油画尤其是对年轻画家很有指导意义。于是由玉臣策划资助的我的美术作品集开始编辑。最初我们商定是出6卷共2000页左右,后来越加越多,竟达到9卷3000页,俨然是个美术界的最大部头。围绕此书,玉臣操心了八年,现在虽已经进入印刷厂,但有些环节还没搞定,他还在费心协调。一个领导着两万多人的大老板,为这本书,如此操心真有点让我过意不去。
年龄已经94岁的我,老眼昏花,提笔忘字,思维断片,写的这篇东西不像成型的连贯文字。好在我与玉臣几十年感情所系,他也不太计较。
绘画不适合辩论,完全靠作品说话。因为绘画这个没有声音的艺术形式是有自身的美学评价标准的。玉臣即将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的油画写生作品展,是一个有特别意义的展览,是一个没有进过美院发人深思的艺术道路的展示。
我祝贺玉臣这位坚持者的成功。